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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2章舊愛難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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知離見她們把屋子整理出來,就揮了揮手。時間慢慢流逝,知離的心裏煩亂,又無處可發洩,她把這一次了斷,當成與前半生的了斷,當成與花魁知離的了斷,這一別,她就再無瓜葛了。因為重大,所以牽心,知離有些急不可奈了。

她提早一些從屋子裏出來,臨出門前換了一身素凈的衣服,深紫暗金紋緊身胡服裙,夜間行動不惹眼,頭發也是只挽了一個髻,這個道別本是速戰速決,不能留後患,所以她也不在乎是不是好看了。

穿花渡柳,繞到舊居院外時,時間也差不多了,裏面黑洞洞的,知離不知小河君到沒到,猶豫一下,才推開院門。裏面的門是虛掩的,她深吸一口氣,走了進去。

屋子裏很暗,空了很久,又是在夜間,一股子陰暗潮濕的黴味從地板下泛上來,黑暗中的高大家具和被夜風吹動的輕紗,都變得不懷好意起來,知離有點後悔來這裏了。可是她已經沒有退路,早點結束吧。

珠簾輕輕搖動,一片月光打上去,亮閃閃的。知離伸手挑出簾子,院子裏靜悄悄的,除了秋千在亮處,有一大半隱在陰影裏。看樣子小河君還沒來,知離走向秋千,以後她會把秋千拆掉的,這裏刻著她的醜陋過去,要斷就斷個幹凈。

知離慢慢走到秋千前,剛要擡手把重重伏手的包裹扔到上面,突然尖叫一聲向後猛退幾步。

秋千上有人。

小河君被綁在秋千上,一動不能動,他的嘴上勒著一條布帶,衣服的前襟被撕開,露出白嘩嘩的胸膛。知離好容易才把心神定下來,小河君驚慌失措的眼睛告訴她,他還活著。

“你,你這是?”知離驚問道,她一松手把包裹扔到地上,撲上去把小河君嘴上的布條解開,他卻並不開口,直直看著她。

“怎麽?心疼了?”聲音是從知離的身後傳來的,她不用回頭看也知道,韋至修,他早就在了,他早就知道這一切了,只等她自投羅網。

一切能解釋的,都顯得蒼白無力,知離看了看身上的衣服,適合夜行的胡裝,隨身攜帶的細軟,她就是一個要私奔的妾,這還有什麽好說的?

“你是從哪裏開始知道的?”知離問的只是一個女人的疑問,她還要看看韋至修有多少深情。

“這有什麽關系,從哪時知道的?”韋至修偏了一下頭,他的面具在月光下反著熒光,整個人都不真實了。

“是沒有關系,可不是你想的那樣。”知離還是想辯白一下。

“我說了,他不肯信。”小河君總算開口了,他帶著哭腔,更顯得柔弱。

“你住口。”韋至修和知離差不多同時開口,小河君嚇得馬上死死咬住嘴唇,連哭都忘了。

這是兩個強者之間的較量,他沒有資格來插手。

“在娶我之前,你就知道了,何必還娶我回來?”知離越想越怕,語氣咄咄逼人起來。

“如果我放過你,不是太窩囊了?我只是一個凱子,讓你吃個遍,再一腳蹬開,我韋至修還怎麽做人?”韋至修冷冷一笑。

“那現在呢,你就好做人了?”知離冷咧地看著他。

“現在就簡單了,韋至修癡情把花魁知離娶到家中,可惜這個女子不知好歹,跟著一個小白臉私奔了,然後就是不知所終。也算還好吧,至少韋至修落個癡情種子的名聲,你們懂得,這些人喜歡嘲笑,就讓他們笑個夠,笑個痛快。”韋至修手中的折扇輕輕敲打著旁邊的欄桿,發出篤篤的聲音,像在催更漏。

“私奔?”知離看了看秋千上失去自由的小河君,後背浮起一陣涼,再看向韋至修的目光已經帶著怯意了。

“對,明明是私奔的一對男女,其實沈屍水底,這個收梢不是更好?再沒人能把你們分開了。”韋至修縱聲大笑起來。

“等下。我再說一次,我們不是要私奔,知離來找我做了斷的。”小河君突然開口道,他的聲音異樣冷靜,像換了一個人一般。

“讓你不要說話。”知離恨恨地斥道。

“你住口,我來說。”小河君打斷她的話,轉身韋至修,定定看著他,穩穩說道:“是這樣,這件事,由我起,按說我不應該再來找她,既然現在你怪上我們,就由我來背債好了。”

“你來背債?怎麽背?”韋至修感興趣地問道。

“讓我去死。我不勞你動手,不用臟了你的手,不會牽連韋府。你就原諒知離這一次,帶她回去,好好過完下半生,她定不負你。”小河君說到最後一句,是對著知離的,這句倒像是囑咐,一個要遠行的兄長,不放心,諄諄教導幼妹。

本來知離是恨他恨得要死,再想不到他肯赴死換她的生。心裏一軟,方寸大亂,淚流下來。

“哈,這真是癡情,我還真沒想到,小河君還是條漢子,這樣我倒要重新考慮一下了。”韋至修背著手,在院中走了幾步。

“不用求他了,這樣也沒意思,既然你是想死的,我就隨你去罷。”知離突然抽出頭上的金釵,對著胸口就刺下去,這本是金釵,有些軟,雖然她是拼了全身力氣刺的,可刺到身上時,到底是女子手怯,力道輸了些,只是紮破層皮,流出血來,卻要不了命。知離原來是一時沖勁兒,現在刺過了,力氣洩了大半,再動手已經沒有力氣,腿軟腳軟,跌坐在地。

韋至修先是看著他們,最後一閉眼,狠狠咬著牙。他走到秋千前,三下兩下解開小河君身上的繩子。小河君一得到自由,忙過去把知離抱在懷中,察看傷口。

知離又恨又惱,用力捶了他幾下,抽抽嗒嗒哭出來。

突然,遠處的戲臺子的方向一片火光騰起,有人聲和哀嚎聲傳來。知離和小河君嚇了一跳,向那邊張望,韋至修的臉上平靜如水,似乎什麽也沒看到。

“你們走吧。”韋至修說完轉身走進屋中,頭也沒回。

“你放他們走了?”我總算找到了問話的機會,這一段太過曲折,我聽得心驚肉跳,好怕最後那一對也屍沈水底,那我真就沒法原諒韋至修了。

“放他們走了。那夜韋府的大火,正好掩蓋了他們的行蹤。”

“好好的,怎麽著了火?”我覺得這大火有些不尋常。

“也不算大火,燒了一會兒就撲滅了,只是一些人的臉上被燙的燈油灼傷,留下些疤。從那以後韋府就大門緊閉,不再宴客,算是退隱江湖了。”韋至修說到疤時,還是輕描淡寫的模樣,我把一句話吞回去沒有問出來,不用問也知道,傷到臉的人,只怕就是平日奉承韋至修最多,卻背後嘲諷他的人,這韋至修的手段不得了,得罪他是一定要報覆回去的。

“即是如此,你又何苦又來尋你兄長的仇?”

“不是我尋他的仇,是他來尋我的。”韋至修苦笑著搖了搖頭。

韋至修雖然當年發誓,不把水畫的秘密外洩,可是他並沒有發誓要一定把水畫傳下去。也就在近幾年,他越來越厭倦水畫,就蒙生了把它毀在他這代的手中的想法。

要毀水畫也容易,制顏料的密方毀掉,原來留的顏料用光,天下就再無水畫了。可是他的兩個兄長不這麽想,韋至業和韋至達可不懂,這水畫到底是什麽來頭,在他們看來,水畫就是錢,就是金山,要把金山給埋了,那簡直就是要了他們的命。

其實韋家的秘密埋得並不深,只要有心,就能挖出來。韋至業和韋至達頻頻出現在韋府,開始並沒有引起韋至修的註意,等他發現時,地道已經被找到了。韋至業以這個秘密威脅韋至修,要把水畫的繼承權搶到自己兒子的手中。韋至修自然不肯,他對這些早就厭倦了,由著他們鬧就是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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